古人道:前车之辙,后车之鉴。言外之意,后人以前人为镜子,能少摔跤,少跌跟头,避免头破血流,槽牙落地。
可是,近日看了宋史,对这则成语则颇为怀疑,这缘于两宋将亡时所做的同一件蠢事,竟然如此相似,相似得如出一个模子,让人叹为观止。
北宋将亡前夕,北方雄起一国大金,马蹄嗒嗒,吼声震地,打遍东亚无敌手。但是,无论它战斗力多么强大,将领多么骁勇善战,士兵多么强悍无敌,元首多么智计百出,毕竟由一个部落崛起,兵员有限,初起兵时手下才三千来人,还没一个大一点公司的员工多。因此,想要战胜自己的宗主国辽国,就有点武大郎和姚明比高——力不从心了。
总之,金人面对大辽,心里咚咚乱跳,有点想尿裤子,以至于磨刀砺剑,跃跃欲试,可又不敢下手。这时,金人想起了辽人的世敌——北宋。北宋立国一百多年来,和辽国相扑,屡仆屡倒,满头疙瘩,实在被辽国打怕了,从他们老先人宋太宗高粱河之战,屁股上狠狠挨了一箭后,一百多年,宋人可怜巴巴没抬起过头,没耀武扬威过一次。因此,在辽国人的眼中,北宋军人是真正的“杨门女将”——典型的娘们儿军队,百战百败。
尤其让北宋人感到抬不起头的,是燕云十六州这块土地,一直被大辽占着,占了一百多年。这块土地,如一块肥肉,他们太想要了,可是,又没有得到这块肥肉的能力。
这时,金国人派出使者,向那个书画文章都很出名的风流皇帝宋徽宗道:你派兵帮我们,前后夹击大辽。灭掉辽国,燕云十六州就给你们。
宋微宗一听,兴奋地双眼放光,傻呵呵地乐了。
朝廷的大臣们一听,也兴奋地发起飙来,满脸通红,一个个喝醉了一般。当然,那是激动的,绝世激动。
于是,大殿之上,君臣高度一致,拍板定案,派兵夹攻辽国,打他丫的,这样以来,燕云十六州就唾手可得了。当然,也有个别反对的,提出反面意见,千万别前门拒虎,后门进狼。其中一个叫安尧臣的平民,位卑未敢忘国忧,雄赳赳气昂昂地跑来上书,奏章里说得很清楚:“故建平燕之议,臣恐异时唇亡齿寒,边境有可乘之衅,狼子蓄锐,伺隙以逞其欲,此臣之所以日夜寒心者也。”但是,这声音马上被大家的指责声盖住了,大家一致认为,这家伙是里通外国的主,没当汉奸惩处,已经是高抬贵手了,快滚。安尧臣带着他的文件,垂头丧气地“滚”了。那些负面意见,仿佛水面鼓起的一个小小的水泡,一泛就没有了。
辽国人当时和金国人对阵,已经打得筋疲力尽,毫无还手之力了,听到这个消息,立时慌了神:这个大宋,和自己签订过和平友好条约的,这会儿不帮自己,反而去帮自己对手,实在不够哥们儿。于是,马上派出使者,告诉宋国人,咱们是老朋友啊,过去打架,那是老先人们的事,已经过去多年了,别往心里记。瞧,你宋老兄脑袋的疙瘩不都早已平复了吗?只要宋哥们儿你不帮金人,过去的岁币免了,再结盟好。
宋朝君臣哼哼一笑,斜着眼望着辽国使者,心里那个痛快啊,心想,怎么,怕了,怂了?呵呵,那低头哈腰的样子,那熊样,让人见了,真解气啊。所以,大家统一摇头,整个朝堂,如一群拨浪鼓。
辽国使臣急了,把话掰碎了说,今天你们如果联金,我国若灭,你们国家将有无穷之忧。
宋朝君臣翻翻白眼,心说,手段不高明,是明显的反间计,不用翻兵书我们也懂。大家拒绝接受,一顿棍棒,把大辽使臣赶走了。
这中间的利害得失,连高丽使臣都看出来了,对宋人说:“闻天子将与女真图契丹,恐非良策。苟存契丹,尚足为中国捍边。女真似虎似狼,不宜与交,可传达天子,预备为是。”言外之意,留下辽国,能给你守卫边防,一旦消灭了辽,宋国和大金接壤,宋朝的“鼻涕军”,在大金铁甲面前,一准败得不沾灰。
宋徽宗矜持地笑笑,摇摇头,当然不听,画笔一扔,圣心独裁,决定对大辽宣战,回信大金皇帝道:“远承信介,特示函书,致讨契丹,当如来约。”四字句读来,寥寥数语,铿锵有力,喜悦之色,形于言表。
结果,宋人雄赳赳气昂昂出兵,攻打辽国。作战结果,更加证明,北宋军队是名符其实的“鼻涕军”,连连出兵,连续失败。金人则攻城夺地,易如反掌,侧过头看看宋军那熊样,嘿嘿冷笑。灭掉辽国,燕云十六州不但不给,还马鞭一挥,行云流水,直捣中原,把北宋军打得屁滚尿流,成为特等脑残。
最后,毫不客气,金人把宋国两代元首,一大帮美女,一索子绑了,如麻辣串一样,拉着就走,一直拉到大金。皇帝做了囚犯,关于高等监狱,那些女人,凄凄惨惨,玉体横陈,做了慰安妇。
北宋一百五十余年的一个大公司,灰飞烟灭。
风水轮流转,又过了一百多年,同样的戏剧,又一次热热闹闹地上演。
这次宋朝主角,乃南宋元首理宗皇帝,这家伙,与其祖辈徽宗相比,既不能写,也不能画,唯一的相同处,就是脑残之极,贪婪之极。
这次联络他们的对象,也变了,是大蒙古帝国的窝阔台汗。
被夹攻的对象,则是当年铁甲如水灭掉北宋的牛人——金人。风水轮流转,此时的他们也可怜巴巴的,已呈现出夕阳西下、群鸦乱飞的衰败景象了,被蒙古人战马弯刀揍得浑身淤青遍体鳞伤。
蒙古好汉们也遇见个难题,和当年金人遇见的一模一样:他们太小了,金国太大了,一口难以吞下。于是,他们提出希望,和南宋人夹攻金人。
窝阔台要钓南宋人上钩,也要抛下诱饵。宋人从丢失了淮河以北的土地后,没有一天不想喊一声,我胡汉三又回来了。可是,他们知道,凭他们那点能耐和斤两,还有被江南风光美色熏醉了骨头的体格,想要收回失地,怕是做白日梦。
蒙古人对症下药,说,老朋友,你们夹攻大金,胜利之后,那块土地归你们。宋理宗同宋徽宗一样,一听,眼睛发光,口水不是潺湲而下,简直是“黄河之水天上来”。廷下大臣们一听,也眼睛发光,浑身发热,一个个高烧三十九半。
这次,情况比百余年前的还糟,过去还有反对意见,这次连个反对的声音也没有了。
金人一听,和当年大辽一样,急了,忙派出使者来劝阻宋兵,让南宋千万不要搞那种落井下石的缺德事,那不是宋朝这样的文明大国该干的事,而且话说得比当年辽国人说的还明白透彻道:“蒙古灭国四十,及于夏,夏亡及我,我亡必及宋,唇亡齿寒,势所必至。”
南宋人嘿嘿一阵冷笑,心说,咋的,怕了?不标榜纯爷们儿了?哼,我们偏要这么做,看你怎么的?对金国使者,也赏了一顿马鞭,赶了出去。
金人不久灭亡,蒙古人饮马长江,铁甲涌动,马鞭遮江,不但不给理宗一寸土地,还含情脉脉,窥视江南,觊觎杭州,准备把南宋也连窝端了。战争,就这样绵延不绝,以至于几十年后,宋人乖乖地送上自己版图,那些小屁孩皇帝,不是被俘,就是跳江淹死,杭州最终成为元朝一个郡。
两宋尾声,竟如此相似,正儿八经地前后辉映,成为典型的山寨版。堂堂一国,在此时,就真没人看出其中的利害关系吗?如果北宋没有,南宋该会汲取教训总结经验吧?然而都没有,大家听到利益,脑袋发热,眼睛发蒙,早已忘记危险:这真是一群记吃不记打的家伙,
看罢书,细思其中原因,没有别的,利益在前,一些人将生死、生命和国家早已抛诸脑后了。这也是一种赴汤蹈火,更应叫利令智昏。
这就如一块西瓜皮上的苍蝇,前面的被拍死了,后面的仍接连不断飞来,嘤嘤嗡嗡,舍死忘生,拍子打下,仍浑然不觉。
不只是两宋君臣如此,世下之人,谁不如此?贪官年年杀,越杀越多,原因何在?见利忘义,见利忘命。
时下一些国家,毫不回顾历史,仍一味蛮干,死不改悔,和两宋末年群臣,又有什么区别?
由此可见,利令智昏,实在是一种可怕的传染病,一旦得上,无药可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