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居易和元稹的友谊,不仅是中唐诗坛的一段韵事,更是古往今来的一段美谈。他们在诗歌史上所留下的踪迹,诠释着作甚生死知音。
元稹何许人也?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”就出自他手。但究竟是悼念谁的,向来争论纷歧,有说是悼念他的亡妻韦丛的,有说是悼念崔莺莺的。崔莺莺,就是我们所熟悉的《西厢记》里那位女主角。王实甫的《西厢记》就是以元稹的《莺莺传》为蓝本,元稹其实写的是自己的故事。听说这是年轻元稹的初恋,但现实中的两个情人,却是以悲剧收场的。
元稹在长安求仕,“停妻再娶妻”,迎娶了其时的王谢闺秀韦丛,而一直等不来元稹的崔莺莺(原型未定),最后也无奈嫁人。这个曾经在元稹眼中唯一无二的女人,最终还是悲剧收场。
元稹是否薄情,暂不去评论,但他绝对多情。崔莺莺和韦丛并不是他恋爱的全部,其时的才女薛涛和女乐刘彩春,都和元稹有段故事。这样一个多情种,对每一段情感都很专情,他的妻子韦丛去世后,他写下了历史上很是有名的《遣悲怀》三首,可谓是痛彻心扉的。“贫贱伉俪百事哀”,更是成为凄艳的名句。
恋恋不舍
如果不那么较真的话,完婚后的元稹,饰演的是上门女婿角色。
贞元十九年(公元803年),二十岁的元稹,与大他七岁的白居易同登书判拔萃科,考上了其时的国家公务员,并入秘书省任校书郎,今后两人成为生死不渝的挚友。不久之后,元稹就完婚了,娶了韦夏卿之女韦丛为妻。
在他的《遣悲怀》里,元稹形容韦丛是“谢公最小偏怜女”,用今天的话说,韦丛是家里的心肝宝物。她的父亲韦夏卿随后被授予东都洛阳留守,赴东都洛阳上任。由于太疼爱自己的小女儿,便带着韦丛一块儿到洛阳赴任,固然元稹要随着。他们住在洛阳履信坊韦宅,在长安有公职的元稹,经常往来于长安与洛阳之间,上不愧对朝廷,下则照顾家庭。
厥后,元稹冒犯权贵,开始了流离失所的外放生涯。随着韦丛的去世,他在洛阳的家也逐渐荒败了。作为元稹的至交挚友,白居易在元稹去世后,曾不少次彷徨在挚友的故宅里,触景生情,不能自制。他在《过元家履信宅》写道,“落花不语空辞树,流水无情自入池”,他看到的是流水落花春去也,时过境迁人不在,不禁哀叹道“前庭后院伤心事,唯是东风秋月知”。同样的景致感慨,他还在《元家花》里写到过,“今日元家宅,樱桃发几枝。稀稠与颜色,一似去年时”。
白居易难以忘怀两人的最后一次碰面。元稹那时从越中返回长安,经由洛阳时,见到了做河南尹的白居易。这一次,他在洛阳停留了良久,以至于临别时很不舍:“君应怪我留连久,我欲与君告别难”。他感应两人都老了,身边的老朋侪越来越少了,相互之间的欢会也不多了。
元稹好像预知到自己时日无多,所以就很珍惜和白居易在一起的短暂时光。“恋君不去君须会,知得后回相见无”,我如此的恋恋不舍,你应该有所体会,这次划分之后,谁知道另有没有下次。只是没想到,这一语,成了谶。
诗魂入梦
李白和杜甫的友情,可以到“醉眠秋共被,携手日同行”的田地,也就是我们常说的“同穿一条裤子”。而白居易与元稹,则已经到了“寤寐思服,辗转反侧”的田地。他们不仅忖量对方到望眼欲穿,还经常在梦里推杯换盏、吟诗作赋,已经好到骨子里了。
他们两人经常在梦里遇见,游山玩水,吟诗作赋。唐代是一个传奇辈出的时代,元稹所做的一个梦,一不小心成了一则唐传奇。
元和四年(公元809年)春天,这两个常在一起的人,暂时离开了。身为监察御史的元稹,奉旨到东川公干。身在长安城的白居易,与他的朋侪李杓直、他的弟弟白行简,一同到曲江、慈恩寺春游。他们饱了眼福之后,便同到李杓直家饮酒用饭,白居易忧从中来,不觉就忖量起了元稹。
自从元稹脱离后,他一直在掐指盘算着挚友的行程。“忽忆故人天际去,计程今日到梁州”。白居易猜度着,预计着,元九应该已经到梁州地界了吧?他并没意料到,三人在长安的饮宴游玩,已经冥冥中入了挚友的梦中。
十多天后,梁州的信使到了,送来了元稹的信函。白居易对此并不惊讶,因为两人不在一起时,经常互递信件,以诗为信,相互遥思。但当他打开信封后,奇事发生了。
元稹在《纪梦诗》序言里说,这天夜里他投止在汉川驿里,梦到他和白居易、李杓直同游曲江,还一块拐进慈恩寺里游玩。白居易根据信函传送的日期,细细一算,竟发现元稹梦到他们的那天,正是他们同游曲江的谁人春日。
知己难逢
白居易、元稹,同为新乐府运动的提倡者,文学看法相似,作品气势派头也相近,被时人和后人并称为“元白”。
既然是并称,为何是“元白”而不是“白元”呢?其中有什么讲求?针对于此,向来众说纷纭,莫衷一是。有看法说白居易为人谦虚,总是自称“元白”,还表达了对元稹的拳拳之情。有看法认为时人对元稹的看重,历史上的“元白”和后人眼中的“元白”,还是有所差别,元稹在散文、传奇小说方面也有很深造诣。
有不少专家认为,从声韵学看法来看,并称作家名序排列,一般是平仄错开,前平后仄,读起来音韵顿挫,好听顺口。而仄声在后,听起来短促有力。譬如“屈宋”(屈原、宋玉)、“李杜”(李白、杜甫)、“韩孟”(韩愈、孟郊)、“韩柳”(韩愈、柳宗元)。而白居易的“白”字,在唐代是念入声的,是一个仄声字。
在白居易的一生中,两个洛阳人饰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。一个是元稹,一个是刘禹锡。如果说元稹是前半生的至交,那刘禹锡就是后半生的知己。刘禹锡和白居易之间,也颇多唱和,留下了不少有名的诗篇。今天单独拎出一首哲学意义很浓的七言律诗,来论述友情的真谛。
宝历二年(826)冬,刘禹锡罢和州刺史后,回归洛阳途中,经由扬州,与同样罢苏州刺史的白居易邂逅。几十年不见的两个老朋侪,相互干了不少的酒。白居易给他写了一首诗,他回了一首《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》。其中,颈联的“沉舟侧畔千帆过,病树前头万木春”,成了千古名句。世界是运动的,向前生长的,沉舟之侧,有千帆经由,枯树前面,有那万木繁荣。新事物,终究要替代往事物。元稹走了,但刘禹锡来了,成为晚年白居易的至交挚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