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百年来,曹植与甄氏的爱情传闻便一直不绝如缕。很多人以为,曹植的名作《洛神赋》便是他在听闻甄氏自杀后,为了纪念这一逝去的爱情而写就的。
表面上,这篇文章纯粹是曹植的yy之作,他自己在文章序言已经点明:黄初三年(其实是黄初四年),余朝京师,还济洛川。古人有言,斯水之神,名曰宓妃。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,遂作斯赋。
然而,许多人却以为,这里的洛神宓妃其实暗喻他的嫂嫂甄氏,于是后人便称呼甄氏为甄宓(史书只记载了甄氏的姓氏)。这种说法来自于唐代的李善,他在注解《昭明文选》时引用了《记》里的一段故事来解释《洛神赋》由来。
《记》曰:当初平定冀州后,魏国的东阿王曹植想要求取甄氏之女为妻,不料却被曹操赐给了曹丕,曹植为此愤愤不平,对甄氏是昼思夜想,始终无法忘怀。
黄初年间曹植入朝觐见魏文帝曹丕,曹丕把甄后的玉镂金带枕拿给曹植看,曹植见后,泪流满面。当时甄后已死于郭后的谗言,文帝也有所感悟,于是让太子留下曹植吃饭,并把玉枕送给了曹植。
曹植从洛阳返回途中,与洛水旁休息,正在思念甄后时,忽然遇到一女子前来,对他说道:我本就倾心于君,但天不随人愿,这枕头是我在家时所用,后来带着它嫁给了五官中郎将,现在送给了你……我死时被郭后口塞糟糠,劈头盖发,无颜再见你了。
说完人就不见了,曹植悲喜不能自已,于是作《感甄赋》以纪念此事。后来甄氏的儿子魏明帝即位,他看到了这篇赋,为了避讳,便将之改名为《洛神赋》。
故事凄美动人,后来的文人也多从李善只说,认为曹植、甄氏的爱情确有其事。然而这很显然并不是真的,原因很简单,故事内容太假。
其一,曹操攻破邺城是在建安九年,此时甄氏二十三岁,曹丕十八岁,而曹植只有十三岁,不过一个毛头小伙子,怎么会向曹操索要甄氏为妻呢?
同时,根据《魏略》、《魏晋世语》的相关记载,当大军攻破邺城后,曹丕第一个见到袁熙的妻子甄氏后,一下惊为天人,在征得曹操的同意后便娶之为妻,并没有所谓的兄弟二人甚至父子三人争夺一女子的记录。
其二,叔嫂恋本身就太过离奇,不合礼法,曹植真的丧心病狂到这般地步?而且上述故事中还提到,在甄氏死后,曹丕将她的遗物—枕头送给了曹植,这礼物未免有些香艳,枕头乃是贴身物件,即便是普通人也不会做这样出格的事,更何况曹丕还是堂堂的一国之君呢。
其三,曹丕即位后刻意打压曹植,《世说新语》中记载的七步诗故事虽然不是事实,但无疑反映了兄弟二人的紧张关系。这种情况下,曹植就算暗恋嫂嫂甄氏又怎敢将这段恋情写入文章中—毕竟曹丕也是一代文学大家,有什么隐含的信息是他读不懂的呢?
所以,李善的注中引用的《记》并不可靠,再加上自西晋陈寿的《三国志》、擅长收集曹家黑材料的《世说新语》以至南北朝裴松之的《三国志注》,都没有提到曹植与甄氏的恋情,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:两个人的恋情不过是绯闻,而且大抵还是唐代以后才开始流传开来的。
为什么两个的爱情会在唐以后流行?
有这样一种说法,安史之乱以后,国破家亡,百姓流离失所。在乱世之后的安定生活中,人们更加向往美好的爱情故事,因而在这个时候开始出现许多的唐传奇小说,典型的便是李隆基与杨贵妃的的爱情传奇。
杨贵妃本来被视为红颜祸水,与亡国的妲己、褒姒归为一类,所以才有马嵬坡兵变,杨玉环被逼自缢的事件发生。但是中唐以后,情况却发生了逆转。玄宗与玉环两人竟然得到了民间广泛的同情,他们的故事被描绘为缠绵悱恻、绮丽感人的爱情故事。
白居易据此创作了著名的《长恨歌》——在天愿作比翼鸟,在地愿为连理枝。天长地久有时尽,此恨绵绵无绝期。而陈鸿亦有传奇小说《长恨歌传》问世,它们都抒发着对盛唐的追忆以及对美好爱情的向往。而曹植与甄氏的凄美爱情,或许便是这种历史背景的产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