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子从秦国回到齐国后,重新踏上了稷下学宫的讲堂。看着台下众多学生热切的目光,荀子开口说道:“我今天要讲的主题是,人之性恶,其善者伪也。”
荀子此言一出,台下顿时是一片哗然。学生们交头接耳地说道:“哎,这奇怪了,儒家不是一直在讲善吗?怎么夫子今天一反常态,开始讲恶了呢?
只听荀子接着说道:
“人生来就有贪财图利之心,于是会因为争夺财产而丧失谦让;人生来就有嫉妒和仇恨之心,于是就会因为相互仇杀而丧失忠诚和信用;人生来就有酒色财气诸多欲望,于是就会因为淫乱奢靡而丧失了礼义。当今天下,诸侯纷争,随处可见人欲的泛滥,所及之处,奸淫掳掠,尸骸遍野。血的事实告诉我们,人的本性是极恶的。”
听到这里,台下有人坐不住了,一个年轻的学士站起来大声地问道:“夫子,学生想请教您一个问题。”
站起来的这位年轻学士名叫淳于越,在齐国当时任职是博士,也是后来非常有名气的一位学者。
见淳于越提问,荀子示意他讲下去。
淳于越说道:“孟子曾经讲过,人性本善。恻隐之心为仁,羞恶之心为义,恭敬之心为礼,是非之心为智。此四端是人生俱而有之的,先生怎么能说人性是恶呢?”
听完淳于越的问题,荀子开口道:“想说明这个问题,我们先得弄清楚一个前提,那就是,什么是善,什么是恶?
天下所谓的善,是合乎礼义。所谓的恶,是逾越规矩。
人不学礼就不知礼,不知礼怎么能知道规矩呢?而人的天性是与生俱来的,不是后来学的。经过人为地改造后的善,不就是‘伪’善吗?好比我用泥土制造了陶器,这泥土就是本性,而仁义礼智就是我们用这泥土做出来的杯盘。泥土是自然天成的,而杯盘是加工出来的,这就是‘本性’和‘人为’的区别。”
淳于越沉思半晌后,说道:“夫子,难道人不是因为丧失了本性才变恶的吗?”
“当然不是这样。人饿了想吃饭,冷了想穿暖,累了想休息,这就是本性。明明饿了,仍然让长辈先吃,这是礼。明明累了,但不敢休息,这便是为了赡养父母。这些行为符合礼仪道德的规则,但却是违背人性的。”
淳于越想了想,又问道:“夫子,如果按照您所讲的,那天下人永远都要陷入相互争斗,相互残杀的局面了吗!”
荀子回答道:“这才是我们要推行儒学的真正理由啊!人的本性,经过礼义的引导,是可以改恶而从善的。正如木受绳则直,金就砺则利。只有在礼义制度和道德约束下,人性中的恶才会被祛除,天下才会真正的太平。”
淳于越似乎没有太明白荀子所说的,于是又问道:“那既然人性本恶,那么劝人向善的礼义又是从哪来的呢?”
荀子肯定地回答道:“礼义法规不是原来就有的,而是由圣人制造出来的。”
而此时,台下有人则喊道:“那圣人的本性是善还是恶呢?”
荀子从容地回答道:“凡是人,其本性都是一样的。无论是尧舜或是桀纣,君子与小人,豪杰与强盗,君王与平民,其本性都是一样的。”
此言一出,台下又是一片哗然,古往今来,敢如此评价圣人的,恐怕只有荀子一人了。
只听荀子又接着说道:“人之所以为人,而不是禽兽,是何缘故呢?原因就在于人是有智慧的,能够认知事物。圣人与常人相同的,是恶的本性;圣人与常人不同的,是用智慧创造了礼义,并自觉地去遵循,首先改变自己,再去影响他人。人人其实都可以成为圣人,但是为什么许多人没有成为圣人呢?”
说到这里,荀子提高了自己的语调,大声地说道:“小人可以成为君子,却不肯成为君子;君子也可以成为小人,却不愿成为小人。今日的齐国,官员徇私枉法,贵族贪得无厌,兵马本为强国护民之用,却有人拥兵自重,图谋不轨,这是人之性善吗?不!这就是人性的恶,他们不愿意弃恶扬善,不愿意成为圣人,所以社会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!”
缓了一缓后,荀子又说道:“国家想要强大,就必须倡导礼义,严肃法规,改变人恶的本性。但愿从我们今天在座的官员、先生、学士之中,能够真正走出几位圣人来,这才是天下苍生的福祉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