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子入楚的时间,约在公元前489年夏。
他在楚国没有得到入仕的机会,大概只停留了几个月,就踏上了返途。究其原因,很可能是此年七月,楚昭王熊轸去世,孔子感到楚国政局不明,久留无益。
孔子没能抵达楚国国都,他的脚步至于叶县而止,这是他一生中到过的最靠南的地方。
叶公沈诸梁是楚国贤臣,对孔子很尊重,在孔子停留叶县的那段时间,沈诸梁曾向孔子请教为政之道,孔子答曰:近者悦,远者来。他希望沈诸梁能以礼治政,收聚人心。
沈诸梁还给孔子讲了一个故事,说他的家乡有个人偷了一只羊,被其子揭发。沈诸梁认为这个儿子的行为值得称赞,孔子却对这种做法很不满意,他说,这种事如果发生在鲁国,那么儿子一定会为老子隐瞒,反过来,老子也会为儿子隐瞒。孔子觉得,鲁国人的做法符合人伦孝道,因此也合于礼,值得提倡。
或许,在沈诸梁看来,从北方远道而来的孔子,是一个难以理解的人,无论孔子的理念还是做法,都与楚国人大相径庭。沈诸梁曾向子路打听,孔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,子路没回答。后来孔子对子路说:你为何不告诉他,我是个发愤忘食、乐以忘忧、不知老之将至的人呢?
孔子很谦虚,他不想夸耀自己有过什么功劳,或者理想何其远大,只说自己好学乐道,并无什么特别之处。
只是他说自己不知老之将至,多少有些刻意,他已经六十三岁了,老了,不服老而已。
归途令人惆怅,孔子带着希望南下,却带着失望返回。一晃八年过去,岁月蹉跎,鬓生华发,劳劳碌碌,四方求索,天下却没有变得好起来,而是变得更坏。
公元前489年底或者次年之初,孔子一行风尘仆仆,又回到了卫国。他用八年多的时间,画了一个巨大的圈。
此时已是卫出公姬辄在位第四年。这少年在君位上坐得战战兢兢,因为他的父亲,那流亡在外的太子蒯聩,从来没有放弃从儿子手中夺回君位的梦想。蒯聩借助晋国赵氏的力量,伺机入卫,及至孔子返回卫国的时候,这对父子内外对峙,已经势同水火,不知何时就会爆发。
孔子当初离开卫国南下,即已对卫国彻底失望,如今在这种父子对峙的局势下,更对施展理想不抱任何希望。事实上,孔子此时早已萌生返回鲁国的念头,但当初他因为季孙斯之故,愤然离开鲁国,态度决绝,此刻并无合适的借口忽然回去,所以孔子只得耐心留在卫国,等待时机。
孔子当然知道,就在他离开鲁国的第六个年头,即公元前492年秋天,季氏宗主季孙斯已经离世。
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,即将告别尘世的季孙斯想到被他逼走的孔子,心中生出一丝愧意。他拖着病体,坐上车子,最后一次巡视鲁城。季孙斯看了许久,忽然一声慨叹:这个国家曾经有机会变得好一点儿,可惜我得罪了孔子,把这个机会弄丢了。然后,他费力地转过身,叮嘱自己的儿子季孙肥:我就要死了,你做了执政之后,记得把孔子召回来。
季孙斯的临终之言,孔子当然不曾听到,而季孙肥也没有履行承诺,请孔子回来,或许,他担心自己会像父亲生前一样,与孔子产生无法调和的矛盾。但季孙肥即位之后,鲁国屡遭危机,非常需要人才,所以季孙肥最终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法——请孔子的弟子冉求回来。季孙肥用这种曲折的方式,代表父亲向孔子表达了善意,而孔子也欣然同意。
冉求返鲁,做了季氏家宰,此事大约发生在公元前491年,彼时孔子在陈。
冉求临行前,子贡对他说:你若是混好了,要想着把老师请回去!
不久之后,子贡也应季孙肥之邀,到鲁国任职,负责外交事务。稍后,在吴国两次伐鲁的过程中,子贡有勇有谋,大义凛然,没给老师丢脸。